close
以雲林為名的思念---關於「候鳥來的季節」的幾點心情 (電影【不能沒有你】男主角陳文彬)
六0年代，父親自貧瘠的雲林鄉間離開，來到台北讀書、就業。在那個「以農業扶植工業發展」的時代裡，透過肥料換穀不等價交易政策，讓終身務農的祖父家中，永遠擺脫不了貧困的魔魘。於是像父親般的年輕勞動力，隨著城市邊緣加工廠成立，紛紛離開家鄉來到台北。沿著河邊的三重、新莊、泰山、五股、林口一帶工作、生活定居。這些六、七０年代從雲林離鄉的遊子們，此後大多也就留在異鄉結婚生子。「雲林」成了一個只存在夢裡，現實中卻再也回不去的故鄉。
對於後來在城市長大的我來說，年少時曾有一段時間，在心底排斥著跟父親回去故鄉。那個雞鴨亂竄、圳溝可見動物屍體、沒有電視、空氣飄著魚腥味的靠海、貧瘠土地，我無法想像父親當年是如何在這裡度過他的童年？直到後來因為拍片工作，讀了關於台灣社會政經發展的相關書籍後，我逐漸瞭解到，正是因為雲林的貧瘠，才能成就台灣後來的經濟奇蹟。在那個出口導向、經濟起飛的年代裡，多少異鄉雲林人提供他們廉價的勞動力與青春歲月，犧牲他們陪伴年老父母的時間，終身投入勞動市場後，才能構建後來台灣整體的經濟發展。
隨著歲月的成長，對於這些年來「雲林」所受到的委屈，終於我有了更清晰的面貌思想。昨日到戲院看「候鳥的季節」，一部關於雲林與異鄉遊子的故事。電影裡有許多我熟悉的演員朋友與幕後工作人員。不管是溫昇豪、莊凱勛、高盟傑、朱蕾安、甚至是林志儒導演、陳南宏編劇、攝影師馬華等人-----，坐在電影院裡，彷彿與一群老友相會般的親切。然而，親切的不只是他們優異的表現，更令我激賞的是這部電影，充分詮釋了大時代環境底下，做為一個出外與在家雲林人的尷尬無力與困境心情。
我要為溫昇豪飾演的林家民角色鼓掌，在他身上我看到離鄉讀書雲林堂兄姐們的臉孔與心情。對離鄉知識份子來說，固然雲林是永遠的根、夢中田園，但當現實的升學、就業、結婚---所有機會都只存在都市裡時，家鄉父老又怎敢苛求離鄉遊子，放棄機會返鄉定居呢？誰願意讓當年省吃儉用、細心培養出來的唯一大學生，回鄉耕種那塊永遠餵不飽肚子的貧瘠土地呢？林家民在無力面對故鄉土地與親人的尷尬時，只好透過賞鳥、護鳥的離群索居，逃避內心愧疚與不安。溫昇豪很認真的詮釋了這個內心尷尬、無措、卻又常用「文明」來武裝自己的異鄉遊子角色。我從電影裡看到了他與林家民的努力，似乎也看到許多離鄉雲林知識份子們無奈的心情。
再來說林家雄與莊凱勛。我跟凱勛是多年好友，這些年來他的努力一點一滴，讓許多認識他的導演朋友們驚嘆佩服。凱勛將一個為兄長犧牲機會，留在雲林顧家的弟弟林家雄，詮釋得非常動人。很多人都會提到讓人動容的兄弟打架那場戲，的確兩位演員在那場戲裡是掏心掏肺、毫無保留的真情動人。然而，只有一場戲是無法撐起林家雄的動人細膩，莊凱勛的眼神在面對兄長時，心中不甘的悲憤、桀慠，面對前妻發放工資給他時，又是如此難堪不安，在與越南新婚妻子獨處時的愛憐不捨，這些內心層次，充分將一個卑微卻又堅毅的林家雄詮釋得絲絲入扣，令人激賞。然而林家雄並不是一個可憐蟲，相較在都市逃避自我內心的林家民來說，家雄坦然面對社會給他（雲林人）的所有不公平制度與壓力。他向多數雲林人一般，犧牲自己，成就兄長、越南籍妻子、甚至整個家庭。在被壓迫的環境底，展現弱勢階級寬闊的格局視野。這樣的胸襟，並不只在電影情節可見，我其實常在社會運動的工人朋友們，甚至今日許多雲林家鄉人們的身上，都可遇見這樣的動人氣節。雲林人質樸、熱情，敢愛敢恨的特質，在莊凱勛詮釋的林家雄身上，令我動容久久不能自己。
另外兩個配角，也要給予讚賞。一是高盟傑飾演的工人好友，那個刁兒啷噹、遊戲人間的狀態，高盟傑演來生動自然，趣味十足，對他來說也是游刃有餘。而朱蕾安飾演的出軌都會女子，雖然戲份不多，但在與林家民談判時的怨懟眼神，令人印象深刻。只是我會想說，如果這場戲不以潑咖啡收場的話，那透過眼神傳遞出的內心怨力，是否會更加有力量呢？另外我會在心底自問，如果戲中雲林家鄉人們對話，可以用海口鄉音呈現出來的話，那面海的故鄉滄桑感，是否也會更濃郁些呢？
最後我要謝謝李志薔導演與蔡銀娟導演夫婦兩人，他們很用心詮釋了雲林人的心情。做為一個雲林子弟，我很感激可以在作品裡看到兩位導演的誠懇與努力。「候鳥來的季節」是近年來，唯一一部將出外與在家雲林人的心情，描寫得淋漓盡致的電影作品！不管是身在家鄉或出外的雲林鄉親們，希望都可以來看這部電影。相信透過「候鳥來的季節」我們一定都可以看見，那份身為雲林人堅毅、熱情、樸實的驕傲感！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